第273章 梦见残月（2 / 2）

干笑，苦笑，傻笑……

韩月阴他是想要雕琢出一个记忆里意气风发，无所畏惧的自己，或许能找回那遗失的抗争之心。

可是，有什么能比看到曾经英姿飒爽，如今无法企及的自己还要残忍的事呢？

于是，完全出于自我保护的漠视行为，促使他竟雕刻出了这样一个悲哀的自己。

原来，眼里所谓的亮光，不过是眼泪演绎出的神采飞扬的假象，他一直在哭，哭得悄无声息。

不是只有灿烂才算活过，不是只有流泪才算哭。

“又搞砸了啊，哈哈哈……”

“一直以来我怕的是——自己配不上所承受的苦难，顾此失彼地忧心身上的朽垢弄脏了别人，枉费了太多好意。”

“事已至此，如果我的灵魂在此能够得以安息，那也不失为一种惬意的选择，但我不希望回去的是一具行尸走肉。”

韩月阴摇晃着站起身来，用他血淋淋的手掌拭去雕像面庞上不存在的眼泪，留下鲜明的血痕，他出神地看着眼前的雕像，眼眸中温情漾漾，指骨摩挲着面前的雕像一笑。

然后……

嘭——！！！

韩月阴猛然用头撞碎了雕像，挥手砸断残缺不全的躯干，碎石飞溅打在身上，他猝然倒下成为属于他自己的绝无仅有的雕像。

与此同时的现实世界里，韩月阴已然剔除了全身的骨头，后背剖开深渊般的裂口，如一节被抽空树心的枯木杵在座椅上。

最后的神相……

从何处追忆？从何处复归？

难道最后还是无人问津吗？

彼时，云瀑现象平息，炽烈的篝火于大地之上渲染出一轮辉煌繁华的金色，长明灯依旧点缀着夜空，化作一条璀璨的星河荡漾在天边，将万事万物万众生灵的美好希冀高高升起，直至琼楼玉宇，长存于无垠高天。

杜琳绮，闻星语，朗明泽，许岚，晏宁，他们共同仰望着这一方天空。

桃夭，杨依，关雨欣，封洛琛，顾蔚灵，他们的目光停驻在暗处阴影。

人群里，一位少女心怀所念之人默默祈愿。

异变终于还是侵扰到了现实之中，云瀑现象轰然间奔涌，投射出一帘奇幻的极光天幕，仿佛留影回声的电影开始倒带，随着幕布揭开放映起不为人知的故事。

蓝色夜空上的一弯指甲印，原来是一道若隐若现的月牙，暮色黄昏，一抹紧俏的粉色残存在天际线与地平线的交融处，慰藉着醉心的温存。

如此寡淡的月，仍有一丝星光泛起的涟漪照入其残破的心。

一袭透彻的清幽蔓延开来，霎时间冷寂了和暖的天空，染上冷色。无从得知的氤氲雾滴从浩瀚九天倾落直下，裹挟着尘世喧嚣将一切噤声，陷入一片幽寂之中，等待一声澈亮的空谷回响。

那是一道悠缓沉重的呼吸声，是象征生命苏醒的蓬勃脉搏。

与此同时，永恒的意象破茧重生。

折射的光影，浮动的浪潮。

极光天幕飞流直下，化作斑斓的暗蓝色蝴蝶汇成一片浩瀚无垠的汪洋，悦动着欣欣然飘逸的姿态涌现在世间，如梦似幻。

蝶海，暗蓝色的海！！！

天空中长明灯高悬，地上蝴蝶海摇曳。

交相映衬出美轮美奂的奇妙绝景。

众生惊诧，醉心于眼前的景色。

蝴蝶穿在人潮中穿行，寻觅着他所渴望的身影。

对于韩月阴来说，云翳云片的附着荼毒，好比旧衣新穿，诸多感慨后就还惴惴不安地脱下压在箱子最底——心底，无用功的徒劳只是为了那一份回首过往的心情。

明明已经不合适了，偏偏就是舍不得也放不下，藏在内心深处才觉得对得起自己的那一份忠贞。

为此，韩月阴斗争了久矣，单凭意志的坚韧或许可以抗争一时，但如今他遗失了抗争之心，落得个肝肠寸断的凄凉处境，他求救，试着寻找一个依靠填满心中的空缺。

于是他呼唤，而有人就是不依不舍。

“这些蝴蝶……就是他心中的意象吗？”

杨依怔怔地看着在身边飞舞的暗蓝色蝴蝶，热泪几乎在一瞬间盈满了她的眼眶，闪烁的瞳孔里满是喜悦，她喜极而泣。

“太好了...太好了……弟弟他终于挺过来了。”

蝴蝶海忽然间翻涌起来，朝着某处疾速拥去。

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留意着蝴蝶动向的希弗洛斯推了杨依一把，伸出手指喃喃道:

“快去……他需要你。”

品尝过韩月阴气味的希弗洛斯一早便知悉他的藏身之处，只不过她不认为自己是那个配得上救赎韩月阴的人，于是按捺心情直到此刻。

杨依还没来得及道谢，希弗洛斯便化作一团血雾消失不见，她不再迟疑，迈开脚步循着蝴蝶飞舞的方向。

现在，要快点到他身边去！

暗蓝色的海潮奔流狂涌，晏宁则完全不为所动，权当那是云瀑现象在垂死挣扎，他挥手扬起火焰准备终结这场华丽的暴动。

然而就在这时，有几只蝴蝶留意到了晏宁手中的苍蓝色火焰，义无反顾扑向他，任由身躯被那火焰吞噬，化作浮沫转瞬即逝，只为了将晏宁火焰染上一抹憔悴的黑色。

怵然间，忽有所感的晏宁心底一沉，他目光震颤着看向蝴蝶海涌去的地方，旋即拼了命地奔跑。

海潮飘游所至之处，蝴蝶划过梦幻般的沧澜。

置身美景的朗明泽与许岚视线在这一刻不经意地交汇，他们同时注意到了对方，也注意到了同一只迷失的蝴蝶。

人潮攒动中，那只蝴蝶寻觅着，循环往复地来回翘望，终于在一次蓦然回首时看见了他们。

蝴蝶不再拍打翅膀停在空中，隔着茫茫人海用羽翅上的花纹汇成的眼瞳与他们遥望对视，仿佛一位告别前极力想将他们的样子记住的朋友，最后心满意足地消散成空。

蝴蝶消失的那一刻，许岚与朗明泽感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心悸，恍惚之余，他们倏然惊醒。

许岚张开黑翼从戏台上飞出，朝着蝴蝶飞去的方向狂奔！

朗明泽风度尽失地咆哮出声，拨开人群追寻着蝴蝶疯跑！

桃夭扶着腿上猫猫的毛发，却没有什么玩乐的心思，小白猫的毛发很柔顺，被学院的人们呵护地相当好呢，猫猫懒散地喵了一声，用爪子轻轻往前扑打着，像是在和什么东西玩闹。

桃夭这才注意到指尖停泊着一只蝴蝶，她诧异地抬起手，直愣愣地看着蝴蝶，以及她未曾发觉的极光天幕与荡漾的蝴蝶海。

“好漂亮的……嗯？”

“……蝴蝶...蝴蝶！”

“蝴蝶蝴蝶——！！！”

眼神从呆滞到惊疑，表情从呆板到错愕，再到一瞬间紊乱的呼吸直抵脑海的翻腾，桃夭脸上表情一阵变幻，她察觉到了。

水木花园里响起桃夭歇斯底里的呐喊，跌跌撞撞追寻着蝴蝶。

晚风适意，送走渐渐消弭的蝉鸣，拂过萤火虫泛起的微光，夏日的夜晚总感觉少了些什么，封洛琛想不起来，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，他撩起头发就是为了看清一些东西。

少了一些，少了那些许久未见还深藏在脑海的东西……

一只蝴蝶停靠在他的窗前，兀自安详。

咚地一声！！！

封洛琛一个激动脑袋撞墙，被惊动的蝴蝶施施然飞出窗外，他急忙翻出窗去，试着抓住这许久未见还深藏在脑海里的东西。

蝴蝶飘落，顾蔚灵伸出手指接纳了它的到来，他凝望着迷路的蝴蝶，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共鸣，同样是不知所措的选择，同样是一遭茫然的迷途。

“很多东西，不是顺着原路就能找回的”

“究竟是什么意思呢？”

“咦——？”

当顾蔚灵自顾自说出这句白芒想让他转告的话时，指间蝴蝶悄然飞起，在空中翩跹婉转，熟悉的轨迹顿时让他意识到了眼前蝴蝶是何所化，旋即朝着一处地方追赶而去。

天台的闻星语最先观察到了云瀑现象的异变，她一直坚定地相信着，一如往昔地注视着他，所以当暗蓝色的蝴蝶来至身前，她毫不犹豫地敞开环抱相拥，奔走呼号，激动得像个孩子。

教学楼的回廊，关雨欣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。

那一只蝴蝶仿佛有意捉弄她似的，一个转身，或是一个回眸，一个不经意就变得无迹可寻。

蝴蝶身后的关雨欣紧紧相随，光影阑珊中她看见了曾几何时熟悉的背影，霎时间涌出的心情在她的脸庞上绘画出一道云霞，她欣喜，她开怀地笑，爱哭鬼的她眼角绽放着泪花。

守在水晶尖塔，也是守在他的港湾，杜琳绮看着向自己飞来的蝴蝶内心泛起阵阵波澜，她伸出手接住眼前光影凝成的精灵，她深知这就是他的一部分灵魂，一部分自我，一片零碎的心瓣。

将蝴蝶捧在手心里，杜琳绮抬眸望向蝴蝶海涌动的方向，开始奔跑！

图书馆中响起了一阵欢悦的琴声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