弟十四回老宅(2 / 2)
地下室的铁门把手在发烫。推开门时涌出的热风带着腐殖质的气息,台阶下方传来海浪拍击礁石的声响。手电筒光束尽头的黑暗在增殖,照亮的水泥地板上突然出现贝壳化石的纹路。当我踏上第四级台阶,身后传来铁门关闭的巨响,而向下望去,螺旋楼梯已经变成了某种生物的食道结构,内壁布满跳动的荧蓝斑点。
第七天暴雨来临时,整栋房子开始呼吸。窗框的木质纹理起伏如肋骨架,排气扇叶片旋转成十六瓣血肉葵花。我在二楼走廊看见十九世纪的贵妇幽灵,她的裙摆扫过之处,波斯地毯的图案就变成尖叫的人脸。她递给我一杯红茶,杯底沉着颗带血丝的眼球,当我打翻茶杯时,飞溅的液体在墙上蚀刻出我母亲临终前的样貌。
黄昏时所有房门消失不见。踢脚线处渗出沥青状物质,逐渐凝固成黑曜石镜面。镜中倒影开始自主行动,它们合力推开某块墙板,露出后面由无数手表零件组成的机械心脏。当齿轮咬合声达到某个频率,整面承重墙像舞台幕布般升起,展露出由前任住客们镶嵌而成的马赛克壁画——那些保持着挣扎姿态的人体正在慢慢沉入墙体。
子夜钟声敲响时,吊灯触须缠住了我的左腿。壁炉火焰化作青面獠牙的精怪,啃食着我投在墙上的影子。我逃向画室的路上,走廊两侧的油画纷纷伸出手臂,梵高的向日葵吐出带倒刺的舌头,蒙克的尖叫者从画框里渗出沥青。当我撞开画室门,发现所有自画像的脖子都扭转了180度,用后脑勺上的第二张脸对着我诡笑。
在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刻,房子终于向我展示真相。地板裂开巨大的口器,暴露出的地基不是混凝土而是交错的森白肋骨。我在下坠过程中看见历代住客悬浮在琥珀色的黏液里,他们的身体与家具生长在一起——水晶吊灯从某位诗人的颅骨中绽放,红木书架的隔板插在芭蕾舞者的脊椎之间。最深处闪烁着七彩光芒的肉瘤,正是用我的童年记忆培育而成的思维果实。
当晨光再次穿透云层,老宅的门铃被按响。新的住客站在雨帘中,他手中信纸的蜡封正在融化,露出里面瞳孔形状的火漆印。阁楼窗框上的藤蔓悄悄蠕动,将昨天刚换的\"吉屋出租\"木牌翻面,露出背面用血痂写就的\"还剩六天\"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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