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8章 蒙武，卒（2 / 2）

蒙骜去世的时候，是在山顶，尽管太阳升起，依旧很冷。

一缕幽阳，照进屋里。

姬馜趴在蒙武的大腿上，就像小时候，她时常被大兄抱在怀里。

蒙毅则是默默地站在床边，注视着这一幕。

蒙武双唇动了动，他艰难的想要抬起右手。

在他的双目中，折射出朝阳的色彩。

有新生，就有落幕。

“武儿。”

蒙武扭头一看，只见门外，出现了蒙骜的身影。

“阿翁？”

蒙武挣脱出宋坤的怀抱，下床去追逐，却无论如何都追不上。

他突然神色一愣，下意识回头望了望，床上依旧躺着一个他。

时光在此刻凝滞，周围的人，周围的物，甚至连微风都停止了。

蒙武眨了眨双眼，他朝房间里的宋坤、姬馜和蒙毅挥挥手，转身走入黑暗中。

“阿翁当年，应该也是如此吧？”

......

宋坤明显感觉到，怀里的蒙武身子软了下来，他尝试性的唤了一句。

“大舅？”

这一声把姬馜和蒙毅都惊动到了，他们立即查看。

蒙毅把手指放到蒙武的脖颈轻轻一探，然后惊吓得后退两步。

姬馜难以置信，又一个至亲，在她身边离开，她浑浑噩噩的站起身。

此时的嬴政，正在信宫批改章奏，突然有一名寺人进来汇报。

“陛下，蒙武上将军，薨。”

“？？？”

嬴政惊得站起身，前些天他还去探望过，没想到居然走得这么快？

他连忙乘车出宫。

一起出动的，还有王翦和白仲等人。

蒙府挂起了白绫，哭声一片。

宋坤和嬴政站在一起，相顾无言，默默地注视着。

“宋兄，听闻你前段时间，心悸频繁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所以......”嬴政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，他懂。

在此之前，秦始皇废除了谥号，他认为“子议父、臣议君”是不敬的。

在他心里，给已故大臣赋予谥号，也是不妥的。

谥号起源于西周时期，有资格被冠以谥号的人，大都是君王，虽然有极少数大臣拥有谥号。

比如说管仲，谥号“敬”，蹇叔谥号“文”。

嬴政有自己的想法，应该尊重。

......

蒙武的下葬，等到蒙恬从西亚回来后，才举行。

蒙恬哭了一整宿，没想到，自己还是没能赶上，这成为了他毕生的遗憾。

尽管他经常扇阿翁两巴掌，但这是他们父子的特殊情趣。

这一次，他狠狠地扇着自己的脸。

不知道是愧疚，还是替死去的阿翁完成夙愿。

“阿兄，阿翁临终前说了，你出征在外，不必守孝三年。”

“？？？”

蒙恬皱眉不悦，直接扇了弟弟两巴掌。

“阿翁真是如此交代，他说你还年轻，正是奋斗的年纪，勿要因为他的丧事，而辜负姑父的一片期望。”

“我不信！”

“不信的话，你可以去找姑父问问。”

“我不问！”

“你怎么这样啊？连阿翁的话都不听吗？”

“我不听！”

蒙毅：“......”整个人无语住。

宋坤听闻这边的吵闹，他赶紧过来查看，蒙毅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，赶紧跑过来寻求帮助。

蒙恬见到姑父，气焰稍逊，他轻声询问：“姑父，阿翁真是如此说道？”

“这是乃翁留下来的遗书。”

宋坤从怀里掏出一块写满字的手帕，是姬馜按照蒙武说的，一笔一划写下来的。

蒙恬见后，他沉默了，因为里面真是这样说的。

“阿翁，是生气了吗？怪我不孝，没能回来照顾他？”

“不是。”宋坤拍了拍蒙恬的肩膀，安慰他，“他是不想影响你的前途，他这么多儿子中，最看重的就是你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蒙恬低头默默地将手帕折好，还给宋坤。

“待我抬棺，亲眼目睹阿翁下葬，我就离开。”

蒙武的这个决定，对于蒙恬来说，无疑是残忍的。

也不知道蒙恬心里是怎么想的。

反正，从今以后，蒙恬再没有踏足中原半步，在北疆定居下来。

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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蒙武的棺椁，被运送到骊山大墓中，他的墓室就安排在父翁蒙骜的旁边。

父子生前隔壁而居，死后亦然。

宋坤拜了三拜，他抬起头时，不由得回忆起两人初见之时。

当时，他们还是陌生人。

在九岁小嬴政将韩安当街暴揍泼粪的时候，两人准备离开，宋坤敏锐的觉察到，围观群众中，应该有安排不少来自秦国的细作。

其中，蒙武上前一步，微微拦住了两人的脚步。

因为他是带着使命过来保护秦国遗留在邯郸的王室子孙，他不确定，宋坤到底是敌是友。

身为保镖，突然目标人物身边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人，多少都会有些担忧。

宋坤很聪明，当他走到蒙武两步之远，淡淡的说了一句。

“大秦万岁！”

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，稍微打消了蒙武的顾虑。

虽然后面，蒙武知道此人乃是土生土长的赵国人士，担心此人心术不正，但是看在秦王孙嬴政的面子上，没有多做计较。

最初的蒙武，对宋坤是抱有敌意的，认为对方欺骗了自己。

可是在归秦的路上，宋坤表现出来的忠诚与勇猛，让他稍微改观。

再加上宋坤是个社牛，无论跟谁都能聊得来，很快就让蒙武沦陷。

归秦的半年路程，是蒙武过得相当轻松惬意的时光。

每天跟着宋坤下河游泳，捕鱼，开小灶，玩得不亦乐乎。

再经过两人在攻韩之战中的出生入死，他们感情迅速升温。

蒙武就萌生出来一个想法，或许家中那位年幼的妹妹，嫁给这个男子挺合适的。

宋坤身形健美，面容俊朗，而且人品不错，还有本事，与秦王孙嬴政关系亲密，最关键的是，烤的一手好鱼。

不管于公于私，对于姬姓蒙氏来说，都是极大的助力。

于是，蒙武将宋坤的各方面条件，告知父翁蒙骜。

恰好，宋坤在朝堂上的表现中规中矩，让蒙骜挺满意的。

因为他本来就是那种行事谨慎之人，倘若宋坤过于锋芒毕露的话，还真看不上。

宋坤在攻韩之战中表现极其优秀，屡次运用妙计，取得以少胜多的成就，更是得到蒙骜的青睐。

“这年轻人，日后必定大有可为！”

获得一家之主的支持后，蒙武就开始在家里物色妹妹。

本来，他是有三个未嫁的妹妹。

万万没想到，其中两个妹妹，一听闻宋坤只有八级公乘爵位，立马就看不上了。

开什么玩笑？我可是大秦上将军之女呢，要想娶我，起码也得是十级左庶长吧？

嫁给一个公乘，岂不是掉了牌面？

于是她们火速去找蒙骜，要求父翁帮她们物色良婿。

蒙骜心知肚明，很配合的在军中找了两个优秀的年轻人。

只有姬馜，听说宋坤烤鱼手艺极佳，心中升起浓郁的兴趣。

在她见过真人之后，更加笃定了心中想法！

“这辈子，非他不嫁！”

或许是一见钟情，又或许是见色起意，这些都不重要了。

反观她的两个姐姐，估计后悔的肠子都请了。

因为他们的夫君，当了一辈子的左庶长，终生未得进步。

只能说，时也命也，不是她们不够优秀，也不是她们不能吃苦。

有些时候，不是你的福分，即便放在你面前，你也会转身离开。

......

后来，宋坤被吕不韦陷害，被迫出逃。

蒙武那时候不在咸阳，他去了楚国，当凯旋而归的时候，得知宋坤带着妹妹北上逃亡这个惊天噩耗。

人傻了！

他二话不说，率领万骑将吕府围住。

你是宰相又如何？我爵位比你低又如何？

只要你伤害了我的挚爱亲朋，你就该死！

当时只有十四岁的嬴政，并没有第一时间处理此事，选择袖手旁观，杀一杀吕不韦的锐气。

蒙武这个有勇无谋的莽夫，让吕不韦心生忌惮。

可是，他真的是有勇无谋吗？其实他是大智若愚。

如果那时候的秦王，还是嬴子楚的话，他是绝对不会干出这种荒唐事。

正因为是秦王嬴政，蒙武从邯郸就知道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，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。

再后来，当得知宋坤在北疆大草原上，他立刻率领五十万大军，前去寻找。

原本他是抱着抢回来的心态北上的，没想到妹夫竟然混成了单于？

于是，干脆顺水推舟，率领秦军帮助匈奴攻灭了第一个boSS，东胡总部。

对于匈奴军队的建制，以及将领学习军法等事宜，一直以来都是蒙武去推动的。

毫不客气的说，蒙武为了匈奴的强大，做出许多杰出贡献。

他这个大舅子，实在是为妹夫做了太多太多。

也许有人说，他是为了妹妹姬馜能过上好日子。

只有蒙武自己才知道，他投资的，其实是宋坤这个人！

“金鳞岂是池中物，一遇风云便化龙！”

那我蒙武，就做那道搅动天际的风云吧，助兄弟+妹夫的宋坤。

羽化成龙！

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