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4章 小熊（1 / 2）

天空被厚重的铅云紧紧捂住，裹挟着汹涌的闪电仿佛就要压到地面，风似乎也在此刻停止了轻吟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静谧。

甲板在沉重的脚步下发出吱呀声，眼前的浓雾渐渐消褪，视线变得清晰，可在看见眼前一幕后，泽法瞳孔骤缩，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，甲板上，鲜血如同失控的河流，肆意的流淌着，鲜艳而触目惊心的红色，与周围的灰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
不远处，一具具残破不堪的身躯静静的躺在血泊之中，有的蜷缩着，有的伸展着，生命的力量已经彻底消散，只剩下冰冷的躯壳，什么声音都听不见，安静的可怕，泽法身形踉跄，差点摔倒，他想起来了，所有人都死了，都没了，泽法单手紧紧抓着船沿，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起了苍白，宛如冬日里失去血色的冰凌，青筋隐约可见，仿佛要将这铁质的船沿捏碎一般。

雪白的海军制服被染成鲜红色，前不久还明媚干净的笑容早已不见，身上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伤痕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越来越浓，近乎绝望的悲伤沉甸甸压在心头，仿佛要将泽法溺亡在这片鲜血汪洋，泽法本能的想要逃离这个充满死亡气息的地方，可心脏升腾而起的仇恨让泽法无法逃离，也不愿逃离。

突然间，远处的天际裂开了一道耀眼的闪光，一阵低沉而悠长的雷鸣缓缓在天地间回荡开来，如同远古巨兽的低吼，震颤着每一寸空气，也震颤着人们的心房。

雷声落下的下一刻，雨开始稀疏落下，很快就变得密集而猛烈，无情的砸在泽法身上，泽法不闭不躲，头发被雨水彻底浸透，一缕缕的耷拉在额前，像是厚重的窗帘，遮住了眼睛，也遮住了泽法此刻所有的情绪与表情。

雨幕之中，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，每一滴雨珠的落下都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，泽法的身体微微颤抖，不知是因为寒冷，还是因为内心深处的波澜。

雨水沿着他坚毅的下巴线条缓缓滑落，形成一道道晶莹的轨迹，最终消失在湿漉漉的衣领之中，或许，连泽法自己也分不清，此刻脸颊上流淌的，究竟是天空落下的雨水，还是自己心中无法抑制的泪水。

泽法就像没有知觉一样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，任由身后渐起的黑暗将自己一点点吞噬，对不起，安吉莉卡，这次他还是没有保护好孩子们，对不起……

在没有尽头的黑暗中，泽法被无形的力量一点点吞噬，四周的一切都是那么压抑，那么沉重，心跳变得缓慢而沉重，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绝望，也许，就这样永远的沉睡也是不错的选择吧。

泽法刚产生这种想法，一束温暖而明亮的光线就如同利剑一般，猛然撕破了黑暗，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泽法的身上，带着无法言喻的温暖和希望，瞬间驱散了周围的寒冷与阴霾。

远远的，一阵熟悉而悠扬的歌谣飘来，旋律如此亲切，如此动人，仿佛是来自遥远记忆深处的呼唤，泽法努力的睁开眼，想要探究清楚这突如其来的光明与温暖，而就在那束光芒之中，似乎有一个曼妙的身影在缓缓显现，那身影既模糊又熟悉，就好像是心中最深切的渴望和思念。

泽法嘴唇微微颤动，他想要呼唤那个名字，想要说出心中的千言万语，但声音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，怎么也发不出，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，顺着脸颊流淌，落至无底的黑暗。

泽法艰难的抬起手，想要抓住光中虚影伸向他的手，他想问问她，是不是因为他没有保护好她和孩子，所以她生他的气了，这么多年，一次都没有到过他的梦里，是他的错，是他失约了，可能不能别生他的气了，他真的好想她，一次就好，就算只有一次，让他再抱抱她吧。

光中的虚影似是无奈的笑了，如同春日里绚烂的花朵，瞬间驱散了周围的一切黑暗，整个世界眨眼之间洒满阳光与鲜花，虚影缓缓张开双臂，轻轻的拥住泽法，如以往的每一次一样，不在意任何事情的给予他最温暖的避风港。

而虚影感受到熟悉的温度，像是释然般，虚影逐渐变得模糊，泽法肉眼可见的慌乱，伸着手想要紧紧拥住虚影，不让虚影消失，可手却凭空穿过虚影，到底什么也抓不住。

泪水再也无法控制，泉涌般的涌出眼眶，他不会认错的，这是安吉莉卡，是他的安吉莉卡啊，是会不顾一切奔向他，容纳他一切的爱人。

“亲爱的，回去吧……”

柔柔的声音回响在耳畔，随之泽法身后一个白色旋涡渐渐显现，吸引着泽法往后坠去，泽法惊惶回神，努力挣脱着身后的巨大吸力。

不要，他不要回去，安吉莉卡，让他留下吧，让他留下赎罪吧，安吉莉卡，求求了，别不要他，泽法摇着头，眼中尽是渴求，满心满眼的只想跟着安吉莉卡一齐离开。

安吉莉卡抬手抚上泽法的脸庞，双眸同样带着无奈与不舍，指尖珍惜的从泽法的眉宇间滑过，揉散了眉宇间的忧愁，然后一路向下，滑至那略显苍白的唇角。

近乎透明的手指停留了片刻，最终安吉莉卡低头，在泽法的唇角落下了一吻，这一吻，轻柔而深情，包含了千言万语和无尽的思念，是不用言语就可以述说一生的爱意。

蜻蜓点水的吻，是泽法宁愿倾尽所有的求而不得，泽法呜咽着，拼命的想要说着什么，可声音就是无法发出，安吉莉卡摇了摇头，眼眶的泪水在落下的前一刻便化作星光消失，安吉莉卡双手捧住泽法的脸摸了摸，眼神缱绻氤氲。

“亲爱的，我爱你，很爱很爱你，但是，现在还不是我们重逢的时候，那个世界还需要你，回去吧，我会一直等着你，不管多久，所以，回去吧。”

安吉莉卡眼神温柔如水，双手轻轻将泽法往后一推，泽法再也逃不脱背后的吸力，飞速的往后坠着，这一刻，泽法终于挣脱无法发声的束缚，朝着安吉莉卡大喊。

“等我，安吉莉卡，一定要等我!”

旋涡消失，声音戛然而止，满是温暖光晕的空间只剩下安吉莉卡的虚影，安吉莉卡微微仰头，看向了什么都没有的天空，“我会的，我会一直等的，直到你回到我的身边，亲爱的……”

随着低低的呢喃声缓缓消散，安吉莉卡的身影越来越模糊，最终化作了一道璀璨的光芒消散。

悠扬的鸟鸣和柔柔的歌声交织在一起，轻轻的拂过病房的每一个角落，唤醒了沉睡的泽法，躺在病床上的泽法缓缓睁开眼睛，只是眼神显得有些空洞，仿佛还没有完全从沉睡中苏醒过来，此时一滴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，沿着脸颊缓缓的没入枕间。

窗外阳光灿烂，树影婆娑，随风摇曳，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机勃勃，那么美好，然而，泽法的眼中却并没有流露出应有的光彩，目光甚至显得有些呆滞，对眼前的这一切都无动于衷，没有兴趣。

“呜咪，呜咪!”

像是察觉到泽法的微小动作，艾拉拍打着翅膀飞到了泽法眼前，耳边的歌谣声也因为艾拉的动静停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