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：工作日志（5）（2 / 2）

其实我还是对不起他……

“行吧，他摊上你这个哥哥也真是可怜。”

安德那丝看了看，在保养舱中血肉模糊的尸体。他摇了摇头，像是对我的决定感到不满。

接着，她擦了擦自己满是鲜血的手，漠然的对我说。

“数据已经连接好，你打算什么时候也过去？”

其实在某些时候，他还是太冷漠了些。

“再等等吧，阎王很快就要来收了我了。”

我轻轻的将自己的手贴到了休眠舱上面，休眠舱的温度不低，我也没有直接摸到他温热的血液，可仅仅只是贴了一瞬间，我就感到灼烧般的疼痛。

他不应该变成这样，就算今天真有一个人要变成这样，也应该不是他的！

真就没有一个人不在我身边待了超过10年了的吗？

“行吧，随你，那他的记忆要不要删除？”

安德纳斯秉承着公事公办的态度，一步步都按着规矩走，但我却在某一瞬间，在他的眼中，看到了他的嘲讽与鄙夷。

“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，现在时间的比例，是这边一个月那边10年。”

如果不删掉的话，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放在那儿，倒是太残忍了。

“删了吧，省得他惦记我。”

“随你……”

安德那丝看向我的心情很是复杂，他似乎想说什么。但在他说出口之前，我先一步离开了实验室。

他不理解我，很正常，因为有的时候我也看不清我自己。

……

2023年10月12日

风越来越大了，我渐渐感到非常的疲惫，身边的朋友和亲人随着风浪渐渐远去。风卷残云之间，我拖着这一具破烂的身体不知还能苟活多久……

形势越来越不乐观了，我的病情也差不多……到头了。

近几日，我翻来覆去的想着，想着究竟还有什么没做的，还有什么不够的……一连想了几天，终于下定决断：都准备好了，我也只剩最后一个月了。

今天，大概就是我死前回到实验室的最后一个晚上了。

我看着陪伴了我将近20年的实验室，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，实验室的规模不算大，但却可以容纳十来个人，在这里工作、生活、打闹。

最开始陪伴这10年，是几十年的人，早已离去，我作为继任者，也要和它告别了。

即使是叫实验室，这个大屋子里，摆放的更多是机器，偶尔有那么两个桌椅放在角落，南诗雨值班累了，就会把桌子搬出来，叫上几个人，在实验室里吃上一顿。

不过，他在这里吃的最多的还是泡面了。

之前他养的那一只金色变色龙，在他离去后的不久，我送人了。没办法，实验室里没人能照顾好它。倘若下次他问起来，我就说这变色龙。回归大自然，娶妻生子了。

再往左边看，有一棵小小的桂花树，种在小小的盆栽里，屹立的角落二十多年了。

我依稀记得它好像是我带来的，但是什么树木都看不过眼，又不喜欢一味的绿色，养花又总是容易养死，于是就在校园里的绿化带里随便挖了一株桂花树回来。

那个时候刚种进去不久，我趁着夜深人静，偷了一株，倒是真没人发现。

实验室的右边，有一个独立的，不足50㎡的小房间。那算是一个值班的单人寝室，不过后来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儿，既不习惯睡午觉，值夜班的时候也懒得睡了。

后来给那两个姑娘，他们好像做了一个小小的茶室，里面储存了不少好吃的，茶室里面也养了几株盆栽。

实验室大体的布局就这么多，其余的也没什么看头，如果你改日有兴趣了，倒是可以多转个几圈，指不定能发现什么秘密通道。

扯远了，继续讲回我离别时的情景……

我在走出实验室之前，安德那丝叫住了我。

“q，我不明白你的执着。”

他在莫名其妙，没由来的一句，倒是使得我摸不着头脑。

安德纳斯的人几乎很少提出自己的质疑，对于他人做出的决断也极少干涉，他很多时候都不理解我的做法，但很尊重。

哪怕是在以前，做出一些让人耻笑的事情时，他也没有多说半句。以至于在这时，我有些惊讶。

“什么？”

“你建立这个世界的目的，是和他在一起。现在这个世界终于完成，你历尽千辛万苦……可是，那个世界的他，终究是他吗？”

他将自己似乎埋藏了许多年的想法说出。

“技术虽然已经能够成熟到完完全全复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人，但就算一模一样，你心中会毫无芥蒂吗？更别说要完全复制，还必须经历长达十年的数据收集！”

他有些情绪激动，他似乎在积极努力的拯救一只迷途的羊羔，亦或者坐在倾诉着自己内心的迷茫。

“只通过你片面对他的印象，所拟造找出来的第二个他，真的是他吗？你会不会在漫长的岁月中，心中对他的疏远越来越多，以至后面的觉得这一切毫无意义！”

我似乎有些迷茫的站在他面前。

“q，人的感情，是会变质的，更别说，在漫长的岁月之中，你所相处的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……”

我不知他此刻，他说出这些话的意义为何……但是我很认真的回答了。

“A，人的情感确实是会变质……但，我从最初和他分别的时候，已经过了30年了……”

“在得知他的死亡，我一度落入深渊，后来……又找到新的希望。你或许不理解我，你所说的，或许真的有可能发生。可是，我不努力尝试一下，就会连守着他躯壳的机会都没有！”

我反驳着，对着他笑了一下，抬眼看看天上飘落的黄叶。

安德那丝似乎更加不理解了，不过，人类本来就是十分复杂的东西……

“A，这30年以来，我一直忘不了她，既然忘不了，那就守着吧……人总说有些该放下的，就要放下。可是真的放不下，就算是血肉模糊的拿着，我也拿了一辈子了。”

我终是回过头，迈开脚步去。

一步一个台阶，我向着天上走去，向着拥有他的那美好的天国走去，像我曾经无数次幻想的那样……

“你就当我是个情种吧。我或许不是离了他就不能活。但，我的精神，已经承载着他了。”

冷冽的风吹着，呼啸着，声音破碎在风中，飘飘荡荡不知传到了哪里，不知他是否有听清？

……

这一篇工作日志是写给你的，q7777。

我其实已经没什么好教你的了，等到你终于悟出一点情感之后，这一篇文章，能算一下我给你的遗物吧？

写日记其实是一件不错的事情，但是，日记是写给别人看的。一些非常非常重要的，伤心的，开心的，难忘的事情，没必要写下来了。

有的时候忘了，也不失为一种快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