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溺亡童怨(2 / 2)
他吓得一宿没睡,第二天跑去找村里的道士九叔。九叔五十多,听完他的话,脸色一沉:“你撞上溺亡童了。那娃死得冤,魂没散,认准你了。”江沉船急了:“俺咋办?”九叔说:“得查他死因,送他走,不然他缠死你。”江沉船喊道:“他咋死的?俺不知道!”九叔眯着眼:“得去水库问他。”
江沉船硬着头皮,带上九叔,去了水库边。天黑得像泼了墨,雾气浓得伸手不见五指,水面静得像死了一样。他们在水边点了香,烧了纸钱,九叔念咒,喊道:“水里的娃,出来吧,俺送你走!”水面“咕咕”冒泡,一个小影子从水里冒出来,站在水面上,低声说:“冷…俺要暖…”九叔喊:“你咋死的?为啥缠人?”鬼童低声说:“俺娘不要俺,把俺扔水里,俺冷…俺要人陪…”江沉船一听,后背发麻,喊道:“俺没害你,别缠俺!”鬼童转头,眼珠子盯着他,低声喊:“你游了俺的水,俺要你陪…”九叔喊:“你娘是谁?俺帮你找!”鬼童冷笑:“俺娘跑了,俺要人陪…”他飘到江沉船跟前,手抓向他,低声说:“陪俺…陪俺…”
江沉船吓得退后一步,喊道:“俺不陪!你走!”鬼童“咯咯”一笑:“不走…俺喜欢你…”九叔挥起桃木剑,喝道:“孽畜,回水里去!”剑气压住鬼童,他退一步,低声喊:“冷…俺要暖…”江沉船咬牙,喊道:“俺给你烧纸,求你放过!”鬼童歪着头,低声说:“纸没用…俺要人陪…”身影一晃,退进水里,水面恢复平静。
江沉船说到这里时,窗外的槐树突然哗哗作响。他枯槁的手指摩挲着碎布片上的暗纹,煤油灯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。";那天夜里,九叔把我拽到祠堂后头,说要借我半碗指尖血。";
我缩了缩脖子,檐角的风铃正发出细碎的呜咽。老头儿突然掀开衣襟,肋下赫然有道月牙状疤痕,在昏黄光线下泛着青紫。";九叔蘸着我的血画了道引魂符,又让我连夜打口三寸小棺——要槐木的,还得嵌上七枚铜钱。";
记忆里的暴雨夜在江沉船浑浊的瞳孔里重现。他佝偻着背在船匠铺里刨木头,刨花混着冷汗簌簌落地。九叔把画满符咒的小棺沉入水库时,水面突然翻涌如沸,惨白的月光下,他看见那个湿漉漉的小影子攀着棺材边沿,黑眼睛直勾勾盯着岸上的人。
";后来呢?";我攥紧的拳头里全是冷汗。
老头儿从木匣底层摸出个褪色的长命锁,银链子缠着缕枯黄头发。";这是当年从水库淤泥里刨出来的。";他喉结滚动两下,";九叔说那孩子要的不是替身,是件娘亲给的念想。";
二十年后的清明夜,江沉船独自划船到水库中央。月光把水面劈成两半,他摸出怀里焐热的长命锁,锁芯里还嵌着半片褪色的红布。";当年你娘逃荒前,把这个塞在村口槐树洞里。";他对着黑沉沉的水面喃喃,";她不是不要你,是怕你跟着饿死。";
水面突然泛起一圈圈涟漪,有冰凉的小手轻轻碰了碰船帮。江沉船把长命锁系上块青石,看着它缓缓沉入水底。月光下,他瞧见个模糊的小影子抱着银锁,慢慢化作无数萤火消散在芦苇荡里。
如今的水库边上,七棵新栽的柳树在风里轻摆。江沉船说完这些时,正把最后一把纸钱撒进火盆。火光映着他脸上蜿蜒的泪痕,像极了那年顺着棺材板滑落的雨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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