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4章 桃笺冢(1 / 2)
夜,深沉如墨,子时的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那座久未有人踏足的老宅。清冷的光辉,宛如一层薄纱,轻柔地覆盖着老宅的每一寸土地,却也将老宅内的桃枝勾勒成了满地的残骸,影影绰绰,仿若一幅诡异的水墨画。
闻心兰回到了老宅内,她身着一袭素白的寝衣,赤着双足,悄无声息地穿梭在这片满是腐叶的土地上。她的发丝有些凌乱,几缕碎发随意地垂落在脸颊两侧,更衬出她面容的憔悴与苍白。此刻,她怀中紧紧抱着一个桐木匣,那匣子仿佛承载着她全部的灵魂与回忆,随着她的每一步移动,发出细微的“吱呀”声,仿佛在低低诉说着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故事。
突然,一阵微风轻轻拂过,桐木匣没能禁住这风的撩拨,匣盖微微晃动,七百三十封泛黄的信札如雪花般纷纷飘落,散落在她的周围。每一封的落款处,都凝着干涸的泪渍,那是她成为九王妃的每个漫长黑夜里,蘸着烛泪写就的绝笔,字里行间,满是她的思念、痛苦与绝望。
她缓缓蹲下身子,颤抖的指尖轻轻抚过最上层的信笺,眼中的哀伤浓得化不开。就在这时,一只夜鸦突然从头顶掠过,凄厉的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,它的嘴里衔着一条褪色的红绸。红绸在夜风中肆意飞舞,在缠上桃枝的刹那,时光仿若倒流,十四岁的墨晚风幻影浮现。
那时的他,身姿挺拔,青涩稚嫩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朝气与纯真。他正踮起脚尖,费力地将歪斜的“白首约”三个字刻在树皮上,木屑簌簌落下,落进了她及笄时的妆奁里。而如今,那个妆奁所在之处,已成为蚁群的巢穴,岁月的变迁,让一切都变得物是人非。
闻心兰望着眼前虚幻又真实的场景,泪水再也不受控制,夺眶而出。她的双腿一软,跪坐在虬根之间,双手下意识地在泥土中摸索着。忽然,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,她用力一挖,半截犀角笔露了出来。看着这支笔,她的思绪再次被拉回过去。
八年前的春天,阳光明媚,桃花灼灼,墨晚风手持这支犀角笔,轻轻握住她的手,一笔一划地教她写“死生契阔”。那时的他们,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,以为“死生契阔,与子成说。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”的誓言会成为他们一生的写照,可谁能料到,命运的轨迹却将他们推向了深渊。
夜色浓稠如墨,月光似银霜般倾洒在寂静的老宅庭院。闻心兰跪在那棵古老的桃树下,身形单薄而孤寂,四周弥漫着腐朽与沧桑的气息。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粗糙的树皮,声音颤抖,带着无尽的凄楚与眷恋,喃喃自语:“你曾说…要在这树下埋够百封情书……”
她缓缓直起身,拿起身旁一封崭新的信笺,这是她在这个无眠之夜,饱含着思念与哀愁写下的。她小心翼翼地将信笺塞进一个青瓷药瓶,那药瓶的瓶口有个缺口,在黯淡的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。就在她轻轻盖上瓶塞的瞬间,指尖不慎被那缺口划伤,殷红的血珠渗出,迅速渗入信笺上“廿四”年号的墨迹中,仿佛是岁月与命运留下的残酷印记。
刹那间,一阵狂风刮过。平静的桃树忽然剧烈地抖动起来,千百片枯叶簌簌而落,仿若一场黑色的雪。闻心兰惊愕地瞪大双眼,下意识地接住一片飘落的枯叶,当她翻转叶片,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。只见枯叶的背面,写着“墨晚风”这三个字,那熟悉的字迹,正是他离家求药那年,自己因无尽相思所写。每思念他一次,她便在桃叶上写一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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